第3章 27.暗花凄迷乱人眼,探丛忽见死神现(2/2)
可当三人走到印象中古堡大门的位置,一堵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墙,却毫不客气地堵住了这唯一的出口。这座病态的房子——如今终于完全成为一个『遗世独立』的死牢。
当然了,这堵墙的意义绝不仅仅是简单拦住他们而已。它的存在,更像一个提示,尤其是那突兀而傲慢的黑,仿佛是在说,『请在调查完城堡内的一切后再离开』一样。
也正是此时,一股清香忽而窜入他们的鼻腔。
典雅清心的香味与堵在面前的拦路虎一道,将三人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回大厅。他们骤然惊觉,大厅中央此时竟又冒出一片白花花的银色,如薄纱般的光线悄悄地盖在那上面。二者一体,就好像倾泻在古堡内的秋阳一般,在黝黑的世界中格外显眼。
看久了混乱与糜烂,眼前这副简单的景象居然显得十分亲切柔和。
周殊宇及时遏制住心中不由得翻涌而出的激动,他先示意孙铭辰和尼克巴罗屏住呼吸,再带头慢慢地向着那抹寒峭的银色走去。
靠近些才发现,原来香味并非来自『花朵』,毕竟这只是一丛芭茅而已。真正散发出清香的,其实是芭茅所扎根的『土壤』——也就是先前包裹周殊宇的那些石块。
芭茅带着花穗在光照下摇曳起来,泛起耀眼的银白色。白得突兀又刺眼,就像是某种在黑暗中翱翔的变化无常的透明东西。但多凝望片刻就能发现,那透明的质感并不是静态的,似乎还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波浪。
波浪的来源,是芭茅丛上飘飞着的一群蜻蜓,同古堡内受尽虐待的万物不同:它们的翅膀有女人的手指一般长而柔美,晶莹剔透的,使得白色的光束呈现出一种朦胧的光雾感。那些翅膀像薄纸一样扇动,和芭茅的绒毛一同起舞,引得空气也极有活力地振动着为他们伴奏。也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,它们还匆匆地加快了飘飞的速度。
凄美。这是周殊宇此时能为眼前这份场景给出的最积极的评价。其他两人心中大概也是类似的感受:在这片绵延环绕的黑暗中,一束如同晚霞的光照下,这一点皎洁,反而只能给人一种死的感觉。再乐观一些,也只能说是临死的感觉。
三人停在比他们还高的芭茅丛前,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要走进这片梦境中。
周殊宇只是尝试性地向前迈出一步,被踩踏者就率先给出了答案——
外层的蜻蜓像是脱落的羽毛般飘下,芭茅丛也开始逐渐枯萎,直至在地面屈身匍匐。那层枯黄的圈内的蜻蜓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,像被什么东西追逐着,又像急于在死亡降临前不让枯萎的幽影抹去它们的身影。余下的芭茅也肉眼可见地向中间靠拢,试图靠那段狭隘的空间就隔开枯萎的风险。
这举措无疑是愚昧又愚蠢的,因为隔绝个体生死的从来都不是空间。
芭茅从正中央开始枯萎,像是一朵散开的黄昏的花,又像是一边呐喊着一边倒下的枯黄的人干。一瓣接一瓣,一个接一个,前仆后继地盛开了,倒下了。空中掉落的蜻蜓也不再是轻柔的丝绸,而是一块块蜷缩成一团的干瘪的暗黄死物。落在枯萎芭茅上的“莎莎”声,听起来竟与雨声无异。
活着到死去的过程,比三人想象得更快,也更残忍一些。这雨声便是沉重的印证。
“有什么感想吗?对于这场生命无常的表演。”
沙哑又富有魅力的男声从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,这话的语气充满了违和的欣慰和骄傲,就像一个刚完成自己杰作的小偷,在自首的同时,还在向警官们索要赞扬。
有了充分的教训,周殊宇和孙铭辰瞬间就做好了防备。而尼克巴罗只是眉头一皱,这声音听起来实在耳熟,只是时间过于久远,他一时也回想不起是谁。
“也就只有你还要闲心去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来影响注意力了。”
“呵呵,这也是种本事啊老头子,否则小姐为什么不让你们安排开场呢?”
两道熟悉的声音交会在一起,就像是相交的两条线,终于让尼克巴罗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回忆的那个点。
——正是因为抓到了,他的心中才突然升腾起一股相当不安的担忧。
这种担忧与恐惧无关,只是单纯对那些自己不愿面对的麻烦的本能抵触。虽然这么多年以来,他都一直都认为自己最为担心的那个人已经死去,但直觉却告诉他,拖欠多年的报应就要找上门了。
果不其然,下一刻传到他耳边的,就变成了一道充满威严的女声:
“别废话,找好自己的目标就赶紧动手。”
“哼哼,还自以为是地摆着一副架子命令人啊,女王陛下,您的王朝不早就覆灭了吗?”
话说得针锋相对,但“踏踏”的脚步声却说明,他们的行动已经开始。
而在那迷人的白光的照射下,尼克巴罗终于看清了她的脸。
不,惊讶只能先放在一旁,最要紧的是提醒旁边还对此一无所知的两人——
“小心!他们是王神……”
“嘘——”
只见光影中的男子比了个嘘声的动作,待下一刻尼克巴罗消失后,他才缓缓说道:
“在这里也能碰到他,那两个还真是冤家路窄。”
孙铭辰一惊,回头看去,竟也不见周殊宇的踪影。
“好了小朋友,接下来,就是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了。”